宠物是否会成为新冠病毒的传染源？科学上是否讲得通？答案在这里

01

引

前两天，江西上饶一则扑杀柯基犬的监控视频引发了全国人民的热议。

说实话，这个视频看得我太痛了。虽然我不认为动物的生命权可以上升到与人的生命权同样的高度，但防疫人员如此简单粗暴地草菅狗命，还是让我感到痛心。

如果大家对此稍微关注一下的话，就会发现：自从疫情发生以来，类似的扑杀宠物的事件非常多。作为一个科普工作者，看到这样的新闻，我首先想到的问题是：宠物是否真的会成为新冠病毒的传染源呢？为了防疫扑杀宠物，这在科学上是否讲得通呢？

02

先说结论

带着这个疑问，我开始了探索之旅。为了节省您的时间，我先把我探索后的结论告诉你：

1. 人可以把新冠病毒传染给猫、狗等宠物，这一点证据充分；

2. 但宠物是否能把新冠病毒再传回人呢？经过 2 年来的大量研究，科学家们可以肯定的是，宠物将新冠传回人的风险概率很低，但目前不敢保证绝对不可能。

因此，我个人对于江西上饶那个撬门入室，对宠物进行所谓“无害化处理”的做法持反对意见，因为这在科学上是讲不通的。

03

调研国内外文献

有人可能会奇怪，你刚才不是明明说“不敢保证绝对不可能”吗？怎么又说科学上讲不通呢？我们不是常说“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吗？但是，我们要知道，实际上我们能看到的每一条狗，同样都不敢保证绝对没有得狂犬病，而狂犬病可是百分百的致死率，比新冠可怕 1000  倍。况且上饶那个狗主人没有被确认感染，这只狗更没有被确认感染新冠，如果以这种可能是千万分之一概率的理由来扑杀宠物，那么还有哪一只狗能逃过以同样的理由被扑杀呢？

如果你有兴趣知道，我上述结论是怎么来的，科学家都做过哪些研究，以及未来有可能发生什么变化，就请继续往下看。

关于新冠病毒与动物之间的关系，自疫情诞生以来，就一直是科学家们关注的重点问题。从我能查到的文献资料来看，最早关注到新冠是否会传染给家畜和宠物的科研团队，正是我国的哈尔滨兽医研究所。

2020 年 4 月 1 日，著名的学术期刊《自然》杂志网站发表了一篇报道[1]，根据哈尔滨兽医研究所的研究，他们认为，新冠病毒可以感染猫，但是狗、鸡、猪和鸭不太可能感染病毒。

当然，这时候，距离新冠病毒首次被发现还不到半年，关于新冠的所有研究都处在很初级的阶段，所以这篇文章虽然是有《自然》杂志的背书，毕竟还只是一篇新闻报道，不能太当真。

不过很快，在 2020年 5 月 29 日，哈尔滨兽医研究所就在著名的学术期刊《科学》杂志上，发表了一篇动物对新冠病毒易感性的正式研究论文[2]。他们的研究结论是：新冠病毒可以感染雪貂，但雪貂与雪貂之间传播能力很差。猫和猫之间可以通过空气互相传染。狗对病毒的敏感性较低。而猪、鸡和鸭对病毒不敏感。

但是，学术界也很快传来了不同的声音。一个英国的研究团队，2020 年 6 月 18 日在著名的《柳叶刀》杂志发表论文称[3]，新冠病毒可以感染猴子、狗、猫、猪在内的多数常见哺乳动物。但因为他们这项研究的目的是为了帮助科学家寻找合适的试验动物，所以并没有研究新冠病毒能不能在这些动物之间，动物与人之间的传播。

也就是说，这个时候，关于宠物狗是否会感染新冠，还有点争议。

总之，根据我的调研，整个 2020 年科学家们主要关注的重点还是在哪些动物可以被新冠病毒感染，哪些动物最适合作为科研的试验对象，并没有把研究重点放在宠物是否可以把新冠病毒传染给人类这个问题上。

我能查阅到的第一篇有关宠物是否会传染给人的研究论文是一个意大利的研究团队做出的。

2021 年 2 月 10 日，在《兽医科学前沿》这本学术期刊上，他们发表论文[4]，用了一种动物保护主义者的情怀笔调写出了他们的研究结论。他们说：

在这场人类社会的疫情大劫难中，宠物是受害者而不是传染源。因为有证据显示，人会把病毒传染给猫狗，但是却没有证据表明猫狗会把病毒传染给人。

读这篇论文，我有一种视角错乱感，感觉就像是一只有了智慧的猫或者狗写的论文，对人类把这种疾病带到宠物界满是怨念：你们人类怎么可以这样。

差不多与此同时，巴西里约热内卢的一些科学家也在调查流浪动物的感染情况，他们的研究方法是抽查流浪猫或者流浪狗血液中的新冠中和抗体，以此来推测流浪动物的感染情况。他们的研究再次证实了：

人类有小概率可以把新冠传染给猫狗，但是反过来，动物再把病毒传染给人类却没有找到过硬的证据，尽管有一起疑似案例，但还不足以作为可靠证据[5]。

好，讲到这里，我提到的论文都是研究性的论文。实际上，还有另一种类型的论文更值得大众参考，就是综述性的论文。所谓的综述性论文就是研究者的研究对象不是动物和病毒，而是科学家们写的论文。这有点像我们科普作家做的工作，反正就是坐在电脑前查阅一堆的文献资料，然后来个总结陈词。当然，专门做文献综述的科学家会比我严谨得多，花得时间也多得多。

2021 年 8 月 30 日，在《老年科学》这本SCI 收录的核心学术期刊上，就有这样一篇综述性的论文发表[6]，它的研究重点就是研究动物是否会把病毒传染给人这个课题。

这篇论文一共参考了 124 篇文献，差不多把学术界的相关论文都翻了个遍。最后的研究结论是这样：

不管是猫、狗这些宠物，还是猪、牛、兔子、家禽等牲畜，都不太可能把新冠病毒传染给人类，哪怕是被感染动物的密切接触者，风险也不大。

讲到这里，关于研究论文的情况大致就是这些。除了论文，我们还有两个非常重要且权威的参考信源，那就是世卫组织和美国疾控中心。我们来看看世卫组织和美国疾控中心对这个问题的观点。

世卫组织的观点是：[7]

目前尚不清楚被感染的哺乳动物是否对人类传播构成重大风险。

美国疾控中心的观点是：[8]

没有明确的证据表明宠物能把病毒再传染给人，动物成为传染源的风险为低。

讲到这里，估计会有很多观众觉得我有点崇洋媚外，怎么说来说去都是来自国外的观点，咱们中国自己的官方观点是什么呢？

首先，自从去年武汉的疫情被扑灭后，我国的本土感染病例是极少的，绝大多数都是在处在严格控制中的境外输入病例，本土几乎就没有再大范围爆发过疫情，因此在这种情况下，国外的研究成果更有参考价值，因为国外能采集到充足的数据嘛。

最后，我也不是没有仔细查过我国疾控中心对这个问题的观点，结论是迄今为止并没有任何书面材料清晰地阐述过这个问题。

但本文到此尚未结束。

04

最新研究进展

因为这个问题，近期还有一个重要进展：美国的研究人员抽查了 283头白尾鹿的血液样本。他们惊讶地发现，居然高达 33% 的白尾鹿新冠抗体检测呈阳性[9]。换句话说，这些鹿曾经被新冠病毒感染过。要知道，全美有 3000 万头白尾鹿，这是全美最常见的动物之一。这个数据证明：鹿和鹿之间可以快速地传播新冠。虽然现在还没有证据表明，白尾鹿可以把新冠传播给其他动物或者人，但这种可能性现在也无法排除。

最后我想说，我们生活在这个世界上，每天都在面临各种各样的死亡风险，比如出车祸死亡的风险大约是万分之二，得癌症死亡的风险大约是千分之二等等。如果简单粗暴地以“不怕一万，只怕万一”的理由侵犯一个公民的合法权益的话，那么，随时随地，这样的理由都是可以找得到的。

本文仅代表个人一点浅见，可以友好讨论，不要质疑动机。

05

信源

[1] https://www.nature.com/articles/d41586-020-00984-8

[2] https://www.science.org/doi/full/10.1126/science.abb7015

[3]https://www.thelancet.com/journals/lanmic/article/PIIS2666-5247(20)30089-6/fulltext

[4]https://internal-journal.frontiersin.org/articles/10.3389/fvets.2021.619207/full

[5]https://journals.plos.org/plosone/article?id=10.1371/journal.pone.0248578

[6] https://rd.springer.com/article/10.1007/s11357-021-00444-9

[7]https://www.who.int/news-room/commentaries/detail/transmission-of-sars-cov-2-implications-for-infection-prevention-precautions

[8]https://www.cdc.gov/healthypets/covid-19/veterinarians.html?CDC_AA_refVal=https%3A%2F%2Fwww.cdc.gov%2Fcoronavirus%2F2019-ncov%2Fcommunity%2Fveterinarians.html

[9] https://www.biorxiv.org/content/10.1101/2021.10.31.466677v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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